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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3章 七姜最討厭的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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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姜沒應答,等了好半天,展懷遷忍不住說:“是我不好,我不該看不起你……”

可七姜卻說:“我是在想,你說的那個什麽道,是什麽意思,你們說話太文縐縐,聽著真累。”

展懷遷忙解釋:“我說難得你生於安逸,卻有防患意識,警惕而冷靜。”

七姜輕輕嘆:“別的事你可以看不起我,邊境關防律法嚴明,我們從小就懂。”

展懷遷真誠地說:“是我不好,我以為女孩子大多不去想這些事。”

“你看看。”七姜翻過身去,聲音略遠了些,很不服氣地說,“你看不起我一個人也罷了,怎麽全天下姑娘都招惹你了嗎?”

展懷遷急了,又不知如何回應,憋了半天,在他想招的功夫,那頭的人都睡著了。

自幼習武,對人的聲息極為敏銳,展懷遷已經能分辨雲七姜夢醒時氣息的不同,再細想方才那些話,似乎並非討厭他,而是故意找茬,逗他?欺負他?

笑著松了口氣,閉上眼睛,可意識到自己在笑,展懷遷又猛地睜開眼,他笑什麽,有什麽可笑的,他這是怎麽了?

不知展副將軍一夜想了什麽,七姜睡得很是安穩,隔天醒來,渾身筋骨通暢,離家到京城,一路積攢下的疲倦緊張,在連著兩晚安穩覺後,徹底被驅散了。

此刻時辰尚早,展敬忠還沒出門,懷逸一早來請安,在門外聽見沁和堂的朱嬤嬤告狀:“人家是司空府長孫,老太太也拉不下臉去說,還請老爺以姑父的身份,提點提點恒哥兒。再有少夫人自己,也太不像話,咱們二公子是有功名有體面的,少夫人再不是鄉下姑娘了,她怎麽好在家裏餵馬殺雞,遛著狗到處跑呢?”

展懷逸聽得清清楚楚,聽著聽著就笑了,新嫂嫂的日子如此自在隨心,這樣活著,才有意思不是。

他不想搭理朱嬤嬤,便徑自離開,不遠處的蕭姨娘見了,迎上來問:“哥兒怎麽走了,還沒見你父親呢。”

懷逸道:“不能誤了學裏的課,朱嬤嬤怕是要說到傍晚去了,母親替我問安吧。”

卻是此刻,朱嬤嬤出來了,冷聲道:“三哥兒,跟你的嬤嬤呢。”

邊上一個婦人應聲到了跟前,朱嬤嬤劈頭蓋臉就罵:“是哥兒不懂規矩,還是你們不懂規矩,大夫人才是三哥兒的母親,豈能對著妾室姨娘稱呼母親。真是越大越糊塗,如今誰是主子,誰是奴才,都分不清了嗎?”

越過朱嬤嬤的身體,展懷逸看見父親在門前,他應該聽見了也看見了,小小少年緊握拳頭,什麽話也沒說,轉身就走。

“我說三哥兒……”朱嬤嬤大窘,大清早的,竟是被這小兔崽子甩了臉。

懷逸一路出門,遇見二堂姐玉頌往沁和堂去,分明大一歲的姐姐,卻矮小瘦弱,據說嬸母時常不給她飯吃,一個千金小姐,過的是飽一頓饑一頓的日子,只有大哥在家,她才能過得好些。

“二姐姐得閑,不如去觀瀾閣坐坐,別總悶在屋子裏。”懷逸忍不住說,“二嫂嫂是好相處的人,她一定會對你好的。”

展玉頌輕輕搖頭,她身後還有下人跟隨,容不得她說這些,只道了聲:“要好生念書,早去早回。”

懷逸心裏更無奈了,向姐姐作揖後,滿身浮躁地離開。

日頭漸漸升起,慵懶無聊的一天又開始了。

中午,七姜正挽著袖子,在觀瀾閣翻花圃,大廚房的人送飯菜來,她不經意看了眼,胃裏就開始翻騰。

果然山珍海味吃多了不僅膩還撐,這家裏每天三頓飯兩次點心,吃了又吃、吃了又吃,實在是塞不下去了。

最讓七姜惱火的是,映春說其他主子們,就動幾下筷子,是少夫人太實誠,總怕糟蹋糧食,很努力地吃,一天天下來,不吃頂著了才怪。

七姜惱的不是映春,而是這家裏的做派,每日每日浪費大量的飯菜,要知道好些地方的百姓都還吃不飽。

不是嫉妒展家富貴,他們憑運氣本事掙下的家業,愛吃什麽吃什麽,奢侈上了天都與她不相幹,七姜恨的是浪費,是糟蹋,每每提起來,都一肚子火。

沁和堂裏,上官清侍奉姑祖母用膳,就快吃好了,底下人稟告,說大廚房的人來,求老太太的示下。

人到了跟前,便是道為難,說二少夫人下令,明日起觀瀾閣的飯菜不走大廚房過,要賬房把他們房裏的花銷直接從大廚房的采買經辦扣除,那婆子誇大其詞地說:“少夫人這是要分家不成?”

老太太嘖嘖道:“了不得了,進門才幾天,手裏就要摸現銀了,她是什麽強盜土匪家的女兒嗎,這樣霸道無恥?”

上官清問:“你們怎麽說的?”

廚房的人氣道:“自然不答應,必定要老太太示下。”

話音才落,又有人來,著急地稟告道:“老太太,二少夫人帶人去了賬房……”

這一邊,七姜不問不知道,觀瀾閣裏光是她一人,每日的飯菜花銷,就足夠爹娘兄嫂還有小侄兒和她六口人一個月的嚼谷,他們還常常花不上這麽多。

京城米貴是其一,再有便是無止盡地浪費,浪費得令人發指。

張嬤嬤再三提醒她,查誰也不能查廚子,回頭在菜裏下點什麽,一家老小跟著遭罪。

這道理七姜不是不知道,可他們不是最講究主子奴才的嗎,所以到頭來當主子的還是被挾制了,這不敢得罪,那不敢說真話,在這府裏當主子,原來是鬧著玩的?

自然,辦事情不能靠蠻勁,一路往賬房來,七姜就想好了,一不說浪費,二不說大廚房不得力,就是想把觀瀾閣的花銷分出來,她管不了別人,還管不了自己嘴裏的糧食不成。

賬房幾位先生大眼瞪小眼,委婉地說:“家裏的事,都是四夫人掌管,我們不得隨意改動,還請少夫人與四夫人商議好,再……”

此時上官清也帶著人趕到了,比起七姜這位少夫人來,清姑娘的排場更大,幾個婆子最早奔來,將小廝男仆驅趕走,之後簇擁著姑娘進門,嚷嚷道:“老太太派清姑娘來理事,賬房管事呢?”

一群人迎過去,真是比對待七姜要恭敬客氣得多,映春恨得啐了一口,七姜拍了拍她,讓她冷靜。

上官清進門,欠身道:“二嫂嫂,老太太命我來傳話,大廚房賬上的事,向來都是四夫人做主,四夫人眼下在侯爵府治喪,您有什麽話,等過了這幾天再說。何況家裏賬目,多少年來都是這規矩,怎能說改就改,就是老太太,也輕易不能動。。”

跟來的幾個廚房管事,連聲道:“是這個道理,外頭采買置辦,一切都有定數,少夫人您突然抽走觀瀾閣的分例,外頭的菜價都會跟著變,可真不是小事。”

屋子裏所有人,都一副看好戲的姿態,覺得這鄉下小娘子不懂人情世故,也不懂京城米貴,更是那貪得無厭,才幾天就開始想法子摸錢。

這件事,橫豎是不會答應的,到最後,必定還是老太太收拾了她。

張嬤嬤也是頭疼得很,初來乍到的小媳婦,竟然敢動廚房的賬,非得吃點苦頭,脫一層皮,她才知道大宅門裏人心險惡。

卻見七姜起身,向眾人欠身道:“你們說的是,我年輕糊塗,給各位賠不是。”

上官清一楞,她都做好打算,雲七姜會大鬧一場,到時候推推搡搡的,好些事就說不清楚,自己若受了傷,姑祖母就更好立規矩。

誰知,會是這樣的光景,雲七姜竟然服軟了?

然而大廚房的人,才剛松口氣,七姜就說:“你們繼續做飯,我不管了,可我要學著當家理事,這也是四夫人關照我的。那麽請把過去兩年大廚房裏,觀瀾閣花銷的賬拿來,你們都有的吧,立刻送去我房裏。”

大廚房管事,驚得一頭冷汗,僵硬地說:“這、這闔府都是一並做賬的,並沒有、並沒有觀瀾閣的獨立賬本,少夫人若要看……”

七姜笑道:“那就一起拿來,只看我和二公子屋裏的,我就看看舊賬,不耽誤你們事。”

賬房裏頓時鴉雀無聲,七姜把所有人的臉都看了一遍,記住了模樣,說道:“家裏的賬,應該是隨取隨看、清清楚楚,要是因為今天太陽太好,把賬本曬化了,倒也是個緣故。若沒有這樣的緣故,要麽拿賬本給我看,要麽就從此把觀瀾閣的花銷分出來,你們做不了主,不如去問問老太太。還有,侯爵府我去過了,沒多遠,你們可以再去問問四夫人。”

賬目有鬼,這裏相關的人心裏都明白,不查萬年無事,一查沒一個幹凈,說到底,他們不過是太師府的下人,按照本朝律法,有賣身契入了奴籍的,生死都在這家,而賬目混亂、監守自盜的罪過,不打死不算完。

七姜往門外走,客客氣氣地說:“各位想好了,來觀瀾閣告訴我,我等你們一盞茶功夫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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